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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軍事坑道念書,在萬代井玩水-一段民國60年代的澎湖軍農複合社區回憶

作家相片: 菁菁菁菁

已更新:3月5日


東衛參捌地方圖像

東衛社區有一道軍綠色的長廊,緊鄰著東衛水庫與天后宮,旁邊就是自乾隆年間號稱澎湖第一泉的萬代井及一片農田,這樣一個民生經濟重地與軍事複合的社區,究竟描繪出怎樣的社區圖像。民國46年出生的居民呂春守(好啦,這我爸),自幼在此生活,那個小孩滿街跑,父母從事生產無暇管教的民國50、60年代,也許透過入軍綠色的時間長廊,可以給我們一道更明亮的時光隧道。


 

司令台上的瓊瑤──勞軍電影成為農村娛樂


呂春守:這個坑道在四五十年前的時候,是空軍的一個通訊總機防砲營。坑道入口旁邊有一個小空間,門牆上寫著「軍事重地 閒人勿進」。這裡比較安靜,我們小時候常進來裡面讀書,以前裡面都有放桌子。以前只有一個班哨在門口顧總機,他們也不管我們。在坑道後方,則是一整個空軍營區(現已還地於民都變成一般住宅),以前裡面有司令台和籃球場,他們會擺上螢幕撥放電影勞軍,像《窗外》等瓊瑤片、西部片、愛情片都有,以前一放映,社區的小朋友都會蜂擁而至看片;那邊還有撞球場,阿兵哥都和我們很好,我們常常一下課就跑去那裡跟阿兵哥玩撞球跟籃球。


以前被社區小朋友當作閱覽室的坑道空間,小編我小時候則是跟著親戚小孩進來自己大便然後放鞭炮炸(?)
以前被社區小朋友當作閱覽室的坑道空間,小編我小時候則是跟著親戚小孩進來自己大便然後放鞭炮炸(?)
曾是整片良田因為興建東衛水庫被徵收。
曾是整片良田因為興建東衛水庫被徵收。
現已還地於民成為住宅區的空軍營區,司令台語露天電影只能留在長輩回憶。
現已還地於民成為住宅區的空軍營區,司令台語露天電影只能留在長輩回憶。














社區農業的犧牲換來城市發展的用水

我們以前都從這裡爬上去,以前根本就沒有水泥階梯,爬上去之後可以看到東衛水庫。水庫還沒蓋之前,現在屯水那些地方全部都是東衛居民的田地,種番薯啊、土豆啊,我們家也有三畝地在裡面,旁邊一點還有很多玄武岩,以前的人都會開採然後用碎石機絞碎當作建材。從拱北山(現澎湖休憩園區一帶)一路向下的水道連通到東衛水庫那一帶,兩側都是全東衛最肥沃的田地。後來政府見地勢低窪要徵收田地蓋水庫(民國68年開工),有人向官府進萬言書,表達這裡是東衛農作的命脈,但那個年代政府不太可能聽得進去,後來水庫還是蓋成了,居民的生計就受到很大的影響,到現在就很少人在種田了。天后宮旁僅存的一些田地,裡面有水質甘甜的萬代井。至今仍有居民使用,也會舀起來水洗衣服。


鬧鬼?日治下的東衛隧道關押了誰?

社區裡面都是認識的老鄰居,這是住在那棟房子的大哥,大我四歲。大哥:「以前坑道的兵也會來跟我們租房子,好像因為有常常聽到什麼怪聲音,可能害怕鬧鬼吧。有可能是,我爸那一輩有看過,好像是行船人,可能是以船為家,我爸說那些人叫『ㄉ一ㄡˋ ㄗㄡˊ(台語)」,說他們都不能曬太陽,大家都白蒼蒼,有時會被放出坑道曬曬太陽,應該是被日本兵抓的,以前坑道關很多。這個可能要現在100歲以上的人才看過。」


過了一甲子還是要洗衣服!萬代井的今日與過往

萬代井和正在洗衣服的居民,以前大家都用這裡的水洗澡、洗衣服、飲用等等。
萬代井和正在洗衣服的居民,以前大家都用這裡的水洗澡、洗衣服、飲用等等。

「你這個衣褲可以洗這麼白很厲害耶,你是有在漂?哇就這樣喔,我也是穿這個『歪居』ㄟ。自己舀井水自己洗有夠厲害。」大哥:「阿川說我用井水,一個月水路錢省多,我說也才省三千多塊。」小時候家裡沒浴室,我們都在這邊的水道洗衣服洗澡,像那邊那口井,以前是厝邊頭尾有閒時鬥跤手的蓋的,有時候天氣太熱我就直接跳進井裡面游水,其他社區小孩要來舀水洗衣服看到我在裡面,還破口大罵三字經直接把水桶丟下來,我那時真的嚇到直接往下潛,那個人有夠夭壽,幹嘛不先叫我上去就好。旁邊還有一些很深的儲水渠道,社區小朋友夏天也都會在裡面跳水游泳,有的水性不好會溺斃,小時候小朋友黑白走,大人根本就沒空管,發生過很多危險的意外,也有人跳下水撞到石頭死掉,現在想一想活下來也是命大。



早期社區居民合力建造的井(萬代井旁),以前大家都用這裡的水洗澡、洗衣服、飲用等等,依稀可以看到井深處的玄武岩建材。
早期社區居民合力建造的井(萬代井旁),以前大家都用這裡的水洗澡、洗衣服、飲用等等,依稀可以看到井深處的玄武岩建材。
萬代井附近的水道。
萬代井附近的水道。



















我三、四十年沒有往裡面走去了,我們去裡面看。這個水道後來就是整條鋪水泥,然後地上鋪玄武岩,聽說是環保工法。以前沒有水泥,兩側都是45度角的玄武岩,上面會擺一塊木柴,我們叫他山橋,大家可以從上面走過去。以前澎湖滿多雨而且下得滿大的,這些水道往上溯到拱北山,終年都有水流下來,滋養整個東衛的農田。後來氣候改變好像就沒什麼水了。


呂春守的老家東衛38號,曾經被日本人當作被服庫。
呂春守的老家東衛38號,曾經被日本人當作被服庫。

軍事與民生用水都在徵用:活在軍農社區的時代眼淚

小時候聽阿公說,我們家被日本人當作被服庫,放滿軍毯、軍衣,隔壁家則是被擺放罐頭之類的備品。日本人投降之後,村民還不太敢進去,怕被日本人抓走。大家就用偷的,一次都偷整箱,大家都說:「幹,日本時代的罐頭有夠好食!」以前養一隻豬,也沒什麼可以給他吃,越養越瘦,還不如殺一殺我們還有肉可以吃,不然還要擔心豬沒東西吃,哈哈哈哈哈,那個年代就是吃都吃不飽。


時光的長廊隨著居民的口述逐漸清晰,小編則是讀到長輩的感慨,已經無法再回去的從前,雖然有飢餓但也有歡樂。在日治時期,房舍被徵用當作軍用倉庫;在民國時期,則為了開挖水庫而徵收良田。不論是軍國主義或者城市發展的時代脈動,都在東衛社區裡留下深刻的痕跡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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